舞者江青：如现代舞一般的人生曲线

江青往事、时光与思想 江青

江庆现代舞作品《阳关》剧照。

1957年9月27日，周恩来、刘少奇在北京首都机场迎接匈牙利总理卡达尔（前排右三）和阿尔巴尼亚总统霍查（前排右四）。周恩来握着江青（右二）的手。

蒋庆，舞蹈家，著名现代舞编导。

如果不是她的头像印在她的新书《江青往事、时事与思考》封面上，恐怕普通读者还会误以为这个江青是那个江青。江青说，《江青往事、时事与思考》并不是新书，因为1991年该书在香港和台湾同时出版。为什么现在才在大陆出版？因为又一个江青。

或许正是因为同名的困境，公众对这位中国现代舞的先驱者还比较陌生。但在中国艺术圈，江青是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20世纪70年代，江青凭借《阳关》、《府·府·府》等一系列作品在纽约舞坛声名鹊起。云门舞集创始人林怀民刚开始学舞时，就找过江青。20世纪80年代初，还在中央音乐学院读书的谭盾，还像当时典型的大学生一样，执着于“寻根”。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回国巡回讲学的江青。正是江青给他带来了现代艺术的启蒙，两人也开启了生活中的多次默契合作。

和江青合作过的艺术家不计其数，有歌星多明戈、作曲家周文中、画家韩香凝、作家三毛……江青是那个时代文化的交汇点。

近日，江青回国出版新书。4月26日，新书发布会在母校北京舞蹈学院举行。27、28日，她与老友陈丹青、刘索拉进行了两次座谈。上世纪80年代，正是出国风潮兴起之时，陈丹青和刘索拉便到纽约追寻艺术梦想。当时活跃在纽约的许多艺术家，都是江青位于苏豪区的工作室的常客。

这位远离公众视线的著名舞蹈家，有着和她所创作的现代舞一样动人的人生故事。从北京舞蹈学院的学生到金马奖得主，再到中国现代舞的骄傲，江青传奇的人生经历和强大的创作能量激励了无数人。

致力于舞蹈：从逃避到痴迷

学校选派她于9月27日到首都机场向匈牙利总理卡达尔献花，这一幕随后被刊登在9月28日的《人民日报》头版。

1946年3月，英国首相丘吉尔在美国富尔顿发表反苏反共演讲，史称“铁幕演讲”，正式拉开冷战序幕。这一年冬天，江青出生于上海的一个资产阶级家庭。

她的祖父是国润小学的创办人，父亲是香港的商人。江青一家在那动荡的年代里饱受磨难，祖父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关押在上海提篮桥监狱，几个叔叔因为家庭出身问题，没能读上大学。江青也因为家庭压力而感到羞愧。在《江青的往事往事往事》中，她写道：“在上海读小学的头几年，我尝过抬不起头、站不直、自卑的滋味。”

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1956年，江青在舅舅的鼓励下考入了北京舞蹈学院。当时，北京舞蹈学院只在全国招收男生15名、女生15名，到上海报名考试的人数超过千人。经过反复补考，身体状况不佳的江青最终被录取。

这是她的第一次逃离，离开上海后，她不再感受到身边的歧视。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她多次拒绝递交入团申请，理由是自我改造不够彻底，不符合共青团员的标准。实际情况是，如果她递交了申请，三代人都会被彻查，到时候她面临的就不是“不积极支持”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此后，江青到农村实习、报道演出，生活在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中。1957年夏天，江青第一次到香港探亲，她感受到了殖民地物质生活的丰富，但心却还留在大陆。江青说，当时她打开报纸，随处可见令人震惊的肮脏社会新闻：为钱杀人、团伙抢劫、强奸、台风摧毁贫民窟等等，这些新闻在大陆报纸上从来没见过。在江青的心目中，祖国永远是晴朗天空下一张红彤彤、朝气蓬勃的笑脸。

由于她从香港探亲后按时返回学校，学校便选中她于9月27日在首都机场向匈牙利总理卡达尔献花。后来，这一幕登上了9月28日的《人民日报》头版。江青把这张照片仔细地剪下来寄给了她的母亲，因为那天她穿着母亲给她买的新白裙子。

此后，江青的舞蹈技艺逐渐娴熟，她体会到了以前很难掌握的基本功的奥秘，舞蹈渐渐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成为她一生的财富。也是在这段时间，江青对排练室里的镜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从舞蹈到银幕：成为电影明星的江青

江青在李翰祥执导的黄梅戏电影《七仙女》中担任女主角，一举成名于港台，1967年更凭借《几度落日》夺得金马奖最佳女主角。

1962年，江青即将从舞蹈学院毕业，年初的寒假，她突然意识到我要学英语从零开始怎么学呢，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回香港探亲了。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留在大陆。为了自己的前途，她决定毕业后，再也不向公安局申请回香港探亲了。

父亲想让她留在香港，就把她的身份证藏了起来。江青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我要学英语从零开始怎么学呢，拒绝配合。最后，母亲可怜她，帮她“偷”了身份证，但身份证已经过期。母亲又安排她偷渡出国。想起上次“偷渡”的经历，她心有余悸。去找蛇头的那天，她跑进了电影院。

就这样，江青留在了香港，再也没有回去。命运让她离开了排练室的大镜子，却又给了她另一个镜头。无聊的江青参加了香港邵氏电影公司举办的“南方演员训练班”。也是在这个时候，她认识了郑佩佩[微博]，并成为了终生挚友。因为舞技出众，江青成为了李翰祥导演的黄梅戏电影《七仙女》的女主角，一举成名于港台。然而，这位在大陆接受“劳动人民”思想教育的女明星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以至于在1967年凭借《几度落日》获得金马最佳女主角奖时，她因着装随意而遭到媒体的批评。

当时台湾的报禁尚未解除，还在戒严中，报纸上经常出现两个江青，一个是毛泽东的妻子江青，另一个是影星江青。1964年，对岸的江青首次出现在《人民日报》上，而这边的江青已成为当红影视偶像。江青也是在那时，才知道海峡对岸有同名的人，但她并不知道这个人给她的亲人带来的伤痛，直到1978年她与丈夫、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委比雷尔到上海探亲时，才知道。

1966年，江青进入影视圈，与刘长松闪婚，却开始负债累累，两人的感情从热恋到梦幻，直至1970年离婚。这段感情后来成为她两部现代舞作品《深沉》和《否定·悔过·束缚》的原型。

婚姻之痛让江青难以忍受，她选择离开台湾，飞赴美国。

在美国：江青的舞蹈时代

林怀民到美国学习现代舞时，也曾去见江青。江青说：“那时，林怀民才刚开始学舞蹈。”

1970年夏，第一次婚姻失败的江青来到美国洛杉矶，在圣塔莫尼卡找了个住处，开始学习英语。年轻时在香港时，她曾天真地想过：“中国人为什么要学英语？”但这一次，为了生存，她必须从零开始进入英语世界。从零开始并不容易。江青形容那段时间是“从云端滑到谷底”。

为了填补时间和心灵，不让自己沉浸在悲伤和压抑之中，江青决定利用晚上和周末的时间我要学英语从零开始怎么学呢，创作《中国民间舞蹈》。一段时间后，一位在加州大学国际楼志愿教江青英语犹太老太太热情地把她介绍给热爱舞蹈的中国学生，这些学生组织了舞蹈班。江青决定重新开始跳舞。北京舞蹈学院培养起来的舞蹈精神，慢慢地让江青的身体重新焕发活力，并逐渐成为她的精神支柱。

1971年春，即江青到美国的第二年，她收到加州长滩大学邀请，到美国做中国民间舞蹈表演，并得到了她跳舞赚到的第一笔25美元旅费。

1972年春天舞者江青：如现代舞一般的人生曲线，江青正式成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一名舞蹈老师。在担任舞蹈老师期间，江青首次接触到了现代舞，这种崇尚个性解放、自我表现的艺术形式，一下子就吸引了她。暑假一到，她就到康涅狄格州参加美国舞蹈节，开始接触美国各个现代舞学校。也是在这一年，江青收到了麻省理工学院的邀请，做为期一个月的“驻校艺术家”。为了更贴近现代艺术和舞蹈，经济尚且困难的江青决定去纽约！从此，江青的舞蹈时代开始了。

随后的几年里，江青相继发表了《阳关》、《抚·抚·抚》、《声与慢变奏》等一系列重要作品，得到了美国舞蹈界的接受和认可，她还成立了自己的舞蹈团。“劝你再喝一杯酒，阳关西去就没朋友了。”离开阳关后，人不再靠自己，剩下的路由自己走。离开阳关后，江青开始真正独立起来，她也成为美国舞蹈界华人的骄傲。林怀民去美国学习现代舞时，也曾去找过江青。江青说：“当时林怀民刚学会跳舞，是个作家，先在爱荷华大学读写作班。不知道他怎么弄到我的电话号码，打长途电话给我说，我要去看你。” 随后，林怀民自告奋勇，帮助江青通过现场。

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演出，还是1980年春应中国舞蹈家协会和北京舞蹈学院联合邀请的巡回演出。首场演出就在她曾就读6年的北京舞蹈学院。首演当天，观众席上坐满了舞蹈界的人士，有同学、有老师，也有对艺术充满渴望的青年学生。中国现代舞在这时开始萌芽、生长。那时，她的名字叫“江静”。同年11月20日，位于北京正义路1号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对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开庭审理。

此后的日子里，江青的名字和中国现代舞的发展紧紧联系在一起。1986年，当时的同学杨美琪经江青介绍，在美国结识了现代舞大师玛莎·格雷厄姆。在她的帮助下，她创办了高校现代舞班。1992年，她创办了中国第一家现代舞团——广东实验现代舞团……舞蹈圈外还有一些人和江青交往密切，比如谭盾。

美籍华裔“现代主义者”江青与“文革”后“新一代”谭盾的归来，激发出无尽的创作火花我要学英语从零开始怎么学呢，他们的友谊一直延续，历史在这里再次蔓延。

新京报记者 李蝴蝶 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