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者——“砍手党”出狱回归山村,教育改造能否成功
温江村是广西天等县距离越南边境仅30多公里的一个偏远山村。它坐落在一个狭长的山谷中。 700多户人家中有200多户是贫困户,一半以上的年轻人依靠外出打工谋生。通往温江村的道路两旁的墙壁上,时不时地挂着这样的标语——“扶贫先扶智,治贫先治愚”。
这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山村。它因“犯罪”而在国内与“贫困”齐名。因此,温江小学的学生比当地其他小学的学生要多上一节法制教育课。
3000多名村民中,有100多人因在广东抢劫被捕。十多年前走路去上学英语,当这些人走在舆论风口浪尖时,他们被多家媒体称为“砍手党”:砍人手、抢手机、非法买卖枪支……
今天,一半囚犯已出狱。经过十多年的牢狱生活,他们中的许多人回到家乡时已经是三十岁的父亲了。这群曾经辍学、打工、辞掉工作、犯下团伙抢劫罪的海归,都在尽最大努力阻止下一代失学,改变农村教育风气。
脱贫首先要脱除意识上、思想上的“贫困”。而这种根深蒂固的“贫困”也是最难改变的。
一场关于救赎的乡村教育实验能否成功?
修建通往学校的道路“实际上更像是修补裂缝”
当选村长后,陈东兴首先想到的两个字就是修路。他想为村里的孩子们搭建一条通往温江小学的捷径。
有了这条路,孩子们每天上学路上可以节省30多分钟;放学回家路上的“诱惑”少了,可以早点回家写作业。
因抢劫、非法贩卖枪支被判入狱的陈东兴,两年多前出狱回到家乡,被村民选举为村长。温江村辖10个村,陈东兴在大屯,有600多人。改善教育状况成为他工作计划中乡村建设的第一步。
县里专门拨款7万元修建这条“上学路”。他还发动村里群众“有钱就出钱,有能力就出力”。
村里到处都是土路,人行道上全是垃圾。为什么你会关注这条求学之路?
“我们村毕竟和其他村不一样,这一代人不能再差了。”陈东兴说。在学习这件事上,“陈东兴”所遭受的痛苦惩罚确实是深刻的。
“当时村里作案的年轻人大约有80%才上过小学,受过这样的教育,连工厂的名字都不会写,哪个像样的大工厂能接受他们?最后,如果他们有邪恶的想法,他们就会抢劫他们。”陈东兴回忆道。
据当地乡派出所向媒体提供的温江村20名“犯罪”青少年十几年前的教育信息显示:他们几乎没有读过初中,大部分只读到了初中或小学四年级。初二的陈东兴在当时的“砍手帮”中也算是高学历的人了。
“辍学——外出打工——辞职——团伙抢劫”,这是温江村一群年轻犯人惊人相似的轨迹。现在,这些出狱回到家乡的人,想要在第一个环节斩断这条可怕的轨迹:辍学。
然而,这条路越修,这些缺席十几年的父亲就越觉得自己亏欠孩子太多。
陈东星发现,十几年不见,女儿已经从一个爱说话、爱笑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饭桌上的一问一答,是父女之间唯一的交流。我女儿的成绩很差。后来,在陈东兴的坚持下,她去了县里的一所职业高中。
入狱三个月后儿子出生的吴培林,每次打开儿子的作业本都会感到震惊:儿子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拼音还认不全;二十多个字的句子里,他认得的字就那么两三个。一次数学考试,我儿子只考了7分(满分100分)。
陈放遇到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出狱后,他迎来了一岁的孙子。为了贴补家庭收入,女儿15岁就辍学打工,20岁之前就怀孕生子了。
“说是修路,其实更像是修补裂缝。”陈东兴说道。
教育改革“能用的招数都用”
“路已经修好了,但要让我们接受良好的教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首先,孩子们必须认可你。”这是这些特殊的父亲们聚在一起时谈论最多的话题。 “父亲”权威的确立,成为改变这些家庭教育面貌的重要一步。
吴沛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让儿子第一次叫“爸爸”。还记得出狱后第一次见到儿子时,儿子把头埋在爷爷奶奶的身后,只有一双眼睛直视着他。
儿子教育水平的提高,是从老一辈人手中夺回“受教育的权利”开始的。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儿子从来不做作业。他会打开电视和祖父母一起看到深夜。现在,每晚读两个小时的夜读成了父子俩的任务。
今年暑假结束后,儿子将如期升入六年级,这让吴沛霖感到十分不安。他花40元买了两张“有声电子早教图”,放在门厅显眼的位置。一种是用于动物教学,另一种是用于职业教学。儿子放学回家,吴沛霖有时会让他读几本书。吴沛霖说:“别看这么简单,他连怎么做都不会……”为了给儿子的学习增添仪式感,吴沛霖还买了一套课桌椅,将它们放在家里靠近窗户光线充足的地方。
吴沛霖特地给儿子买了书桌椅,放在家里靠近窗户光线充足的地方。
与吴沛霖的耐心指导相比,陈放对孩子的教育和改造要雷厉风行、坚决得多。他想利用父亲的权威,将小儿子与恶劣的环境隔离开来——陈芳的小儿子在农村中学读书时,半夜和“哥们”爬出学校围墙出去玩。 。在陈放看来,这简直就是退学的前兆。他立即花钱送儿子去市里一所重点中学,并严厉地说:“如果你再荒废学习,你一进门我就从这个房子里走出来!”终于,儿子在新学校的成绩有了进步。陈放感觉自己“俘虏”了儿子。
出狱后,带着家人在外打工的邱三强干脆举家搬回来,为女儿准备高考。他在县城租了一套20平米的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妻子在一家服装店做导购,邱三强在一家小装饰厂做零件。生活比在外面打工时困难多了,但他承认:“挣的钱少了,还要照顾孩子。如果放纵自己,在农村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浪费!整个家庭就没有价值了。”
现在邱三强在乡村过着更加沉默的生活。在年轻人面前,他对自己过去在外“流连”的生活保持沉默。
他说:“我担心我会导致又一批不好的产品。”
“我们这里教育孩子的条件不好,所以我们需要用尽一切办法。”吴培林的话,除了适用于这些特殊家庭之外,实际上也是整个村子教育状况的轨迹。
比如,村民刘建成的想法是“先教育孩子,再盖房子”。他为儿子选择了深圳的一所双语学校。 “先把孩子搬出去,等你有了知识,一切就都有意义了。”遵循这种教育突破方法的人很多。每年,温江小学都有部分学生转学到广东读书。
在温江小学担任数学老师30多年的张老师认为,这所山村小学近年来“好多了”。
温江小学。
最明显的一点是学校的“返校动员周”被取消了。张老师说:“2010年之前,开学前一周,学校的几位老师会很忙,要分散到几个村去动员各户的小学生。否则,同村的孩子上课会很忙走路去上学英语,这根本就不够,最近几年,一到报到日,孩子们就会自觉地来学校。“以前,很多孩子的入学年龄都提前了。”送到一年级直到他们十几岁的时候。
机房、舞蹈室、学校近年来利用县扶贫资金购置了大量教学设备。教学楼还覆盖了无线网络,方便老师和孩子们在教学中遇到问题时方便查找。 “每次新增功能教室,我们都会很快跟上配套课程。”温江小学黄校长告诉记者。
然而,师资仍然短缺。学生200多人,老师只有6人。目前没有专职英语教师,但学校聘请了大学生代课,坚持开设英语课。
最近,吴培林了解到一个新情况:现在,城里的孩子如果哪科成绩不好,就会聘请相应学科的导师。他觉得这个方法不错,等家里有积蓄了,他也会给儿子尝试一下。
脱贫攻坚重大课题:既照照过去,也照照未来
然而,在国内有积蓄的生活最终还是要靠源源不断的生计来维持。
这几天,村支书赵敏山忙着村委会的精准扶贫工作,办公桌上的资料堆积如山。最重要的任务是引导贫困户积极申请精准扶贫无息贷款。赵敏山说:“我们从7月份就开始动员了走路去上学英语,如果能申请到的话,可以以户为单位,搞农业、搞商业,只要用途合法,分期偿还。三年。” ”
扶贫贷款能做什么?吴沛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开一家早餐店。他想投资儿子的教育,却无能为力。家里常年种粮收入2000多元。吴培林偶尔会去县城打零工。他搬砖一天可以赚120元。最让妻子小金伤心的是,儿子不止一次问:“妈妈,爸爸为什么进监狱?是因为我爷爷奶奶没钱吗?”肖金只能沉默回应:贫困仍然是这个家庭没有消除的问题。一根刺。吴沛霖的儿子曾表示,未来打算做兼职。吴培林心里一紧,他不得不严肃地警告儿子:“你要先学好英语,然后才能去上班。”
邱三强还提交了价值5万元的扶贫无息贷款申请,用于种植糖橙。如果他能申请,无疑会给他和孩子们在家乡生活增添一些信心。这位左脸、左手上多处伤痕的“老手”如今对村里的耕地依然荒无人烟感到心痛:“很多人守着自己的几亩地,以为只要有饭吃就可以了。都是这样的。”
在温江村,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下山”已成为“去大城市”生活方式的代名词。
两年多前,刑满回国的陈东兴觉得自己再也不会“下去”了,但现在,他逐渐动摇了。运输业务失败,3万元资金白白浪费;该县工业衰退,能够吸纳的劳动力十分有限。但即使他“下去”,他也几乎不可能找到接受他的工厂:他右手大拇指骨折,腿筋也被切断。这是他入狱前与竞争对手之间的一场争斗。
如何增加收入?钱从哪里来?一位村民向记者透露:“有些人会借钱放高利贷,而且不只一个人,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在这个贫困的地方,你怎么过上体面的生活呢?”
上班的路上,总是有人陆续前往。一些初中辍学的青少年有时也会出去打工。几个月后,他们停止了工作走路去上学英语,在村子里闲逛,光天化日之下走路摇摇晃晃,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但想到两个未成年的孩子,邱三强仍然选择等待,相信这个村子的未来。他的手机屏保是一片田野,就像夏天的温江村铺满了金色的稻谷。邱三强说,这张照片让人看着很舒服。今年夏天,他将对种植业进行考察和学习。 “如果扶贫贷款批下来,我就不用再出去打工了,我可以留在这里看着孩子们努力学习,上大学。没有人愿意一代一代生活在别人的土地上。” ”
农历七月,是温江村收割、晒稻的季节。山区有雷阵雨。邱三强看着积云越来越多的天空,说道:“最好来一场大暴雨,把我们下一代身上‘丑受村’的标签洗掉,让它变得清晰明亮。” ”
【记者手记】
突破的力量:精神扶贫
陈东兴并不认同之前一些媒体对他的过高评价:他是农村教育的救世主。
采访中,记者被他矛盾的内心感受深深触动。这个依然贫穷的山村,有太多现实的无奈,包裹着生活在其中的人们。陈东兴只有一个简单的直觉:村里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孩子们多读书的身上。他甚至向记者坦白:我以前坐过牢,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当“陈东兴等人”回顾这条“错误”道路时,他们发现,从贫困向精神贫困转变的核心在于教育的缺失。入狱、出狱,十多年来,山村始终是贫困村,但这里的人们却清晰地认识到了突围的力量:精神扶贫。知识和价值观,当这些文明的核心真正能够毫无阻力地灌输到下一代山村的头脑中时,那么这个山村就真的能够有强大的推动力被重塑。
当然,今天的温江村,仍然有人辍学外出打工。据老师观察,这种情况多发生在有“留守儿童”背景的学生中。而一旦这些孩子决定自己“不读书”,无论学校和家长如何努力,都很难将他们拉回来。吴培林的表弟、16岁的浩天是一名“留守男孩”,他决定放弃学业。初二辍学在家呆了几个月后救赎者——“砍手党”出狱回归山村,教育改造能否成功,他决定“下去”,选择了汕头。他的工作是在工厂制作手机耳机配件,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他转发了叔叔们出狱建设乡村的消息,还在网上发表评论:“再穷也不能犯罪”。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服刑人员及其家属姓名均为化名)
文中图片拍摄:杨淑媛编辑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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