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英语 大龄留学：“旷野”还是“围城”？｜特稿

2018年，在香港开往柳州的火车上。 32 岁的斯蒂芬妮接到她所在机构的电话，通知她澳大利亚的签证已获批准。 2022年，北京。一大早，44岁的江丽就在候机室里，和几名年轻的留学生一起等待飞往加拿大的航班。

那时的他们已不再年轻，走出这片承载着成就和羁绊的故土，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陌生的异乡。他们顶着“大龄留学生”的标签，怀抱“重启人生”的理想，在打破和重塑中找到自我和人生方向。

继续

01

一种“愚蠢的勇敢”

斯蒂芬妮的钱包里一直放着 50 澳元。 10年后，她终于有机会花钱了。

2007年，当她还是江西南昌一所二线大学的本科生时从零开始英语，距离去澳大利亚留学仅一步之遥。当时，她已经顺利获得了澳大利亚八所最负盛名的大学之一莫纳什大学的奖学金。她赶紧退学收拾行李，以为自己距离南半球只有一张机票的距离。临行前，一场意外的签证拒签让她陷入了困境。

对于斯蒂芬妮来说，这不仅是一次理想的破产，也让她意识到：“生活中有些事情是无法控制的，与努力程度无关。”

2016年，斯蒂芬妮得以前往澳大利亚旅行，她爱上了那里开放的自然环境。年轻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经历再次被勾起，这些年来，它逐渐成为斯蒂芬妮心中的执念。当她在澳大利亚工作的表弟过年回家时，她给了斯蒂芬妮一枚50澳元的钱。它被放在她钱包的夹层，陪伴她回到学校继续学业，直到毕业后回到家乡柳州，​​进入一家国有银行。 2017年，她被评为“柳州市十大金融青年”并登上柳州日报版面。

受访者在悉尼海港大桥拍摄

光荣荣誉的背后，是不平凡的工作时间和工作量。在银行工作的八年里，斯蒂芬妮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周末，甚至“五一假期也要上班”。大量重复无意义的工作任务让她身心疲惫。 2018年，一次伤人的情感经历让她决心改变现状——去澳洲留学，开始新的生活。

出国留学的想法似乎总是与对现状的不满联系在一起。

2020年，由于公司人事变动，蒋丽受到了新部门同事的排挤，工作进展并不顺利。没有过多考虑未来，她冲动地从一家世界500强外企辞职。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辞职后的生活更加不顺利。 40岁出头的时候，她接受了采访，但总是失望而归。她在日复一日的期待、期望和失望中屡屡遭遇阻碍，“头破血流”。

这些赤裸裸的言语背后还有另一个目的。姜莉一直想改变自己的生活。早在2018年初MBA（工商管理硕士）毕业时，她就开始思考人生的下一站。出国留学的念头当时就闪现在她的脑海里。辞职让她模糊的想象逐渐清晰，她正式开始准备去加拿大留学。

在找工作的同时，姜莉还负责准备雅思考试。得益于在外企的工作经历，她有很好的英语基础。即便如此，她每天空闲时间仍然学习七八个小时。为了获得更高的分数，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一共参加了5次考试。

“这个过程真的很累，”她说。除了备考的辛苦，她还饱受家人的困惑：“在北京生活已经不错了，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读书呢？”但当时她并没有太多犹豫。

尽管她对不确定的未来感到迷茫，但大多数时候她仍然相信新鲜的知识和丰富的工作经验足以支撑她在陌生的土壤扎根。

斯蒂芬妮的情况略有不同。因为大学有过拒签的“黑历史”，她最大的担忧就是能否顺利拿到签证。从5月申请到8月拿到签证的三个月里，斯蒂芬妮一直不敢辞职，直到在火车上接到签证获批的电话。在周围乘客疑惑的目光中，她哭着从香港回到柳州。

“那一刻，我觉得人生就像一个圆圈，也许在某个时刻，这个圆圈还没有结束。原来，10年后，这件事仍然没有结束。”一回到柳州，斯蒂芬妮就立即开始交接工作，而撤退还没有结束。我们正忙着准备新房，收拾行李，期待着新生活的到来。

她知道银行业非常重视资源的积累。一旦高楼被推倒，她就准备从头开始。

“这个决定我称之为愚蠢而勇敢。”后来，斯蒂芬妮娅回忆道：“我以为我可以想清楚，但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困难。只有当你遇到他们时你才会发现。困难总是比你想象的要多。”

日剧《重启人生》剧照（图片来源网络）

02

“围城”

8月下旬，姜莉抵达加拿大温尼伯时，她很幸运地赶上了夏季的尾声。不久之后，仿佛一夜之间，这座加拿大西部的小城市就进入了漫长的冬季。来自南方的冷空气正在北美大平原上肆虐。最低气温一直徘徊在负20度，积雪始终没有融化。姜离在这里度过了整个冬天。

她一年的研究生课程并不轻松（研究生课程是指毕业生不会获得硕士学位证书，只获得研究生文凭的研究生课程）。全英文的环境和老师的严格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因为两年的课程被压缩为一年，所以第一学期，蒋丽的周末都用来补课了。

澳大利亚的斯蒂芬妮也担心她的学业。她报读的课程要求取得CPA（注册会计师）才能毕业，但在竭尽全力准备考试后，她还是没有通过一门考试，只能推迟一个学期毕业。在请高分同学一点一点梳理理论框架，从头到尾重新理解后，她突然发现中西方的思维习惯和理论框架是如此不同，“但它测试的东西不同”在思维模式中。”

受访者拍摄于悉尼麦考瑞大学图书馆

在学校之外，姜莉的生活常常像加拿大的冬天一样单调。高昂的物价让她远离了一些娱乐活动，只能把去超市购物作为一种休闲方式。蒋丽经常选择在打折期间采购食材。平时，大部分食材的价格至少比国内高出两到三倍。即使是普通的辣椒也要13、4元一斤（约合人民币780元一斤）。斤）。虽然食材价格，但蒋丽还是尽力自己做饭。毕竟“中餐馆一碗兰州牛肉面就要100多元”。

“消费退化、生活质量下降，可能是这里每个人都需要面对的问题。”很少担心经济形势的江丽在加拿大学会了谨慎行事。

斯蒂芬妮在澳大利亚的情况也是如此。为了补贴高昂的生活费用，她选择了兼职。在准备注册会计师考试的同时，她在一家华人超市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银行工作养成的认真细致，让她经常被分配到冷冻货的辛苦工作中。

在斯蒂芬妮的回忆中，超市的冷柜“似乎有500多米长”，无边无际地向前延伸；冷冻产品种类繁多，光是饺子就有几十个品种。上午10点到晚上7点，她要把冷冻产品一件一件登记进仓库，排列整齐，调整角度。她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每周五到了冷冻食品的时间，斯蒂芬妮都会穿上厚厚的防水羽绒服。如果她在经期吃止痛药，她仍然无法承受刺骨的寒冷。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加拿大的冬天漫长而寒冷从零开始英语 大龄留学：“旷野”还是“围城”？｜特稿，刚来时的新鲜感已所剩无几。江丽时常后悔自己为什么来这里“花钱买苦”：“就像你冲出了城，却发现城外的人都想进来一样。”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姜离经常想起“围城”这个比喻。她不禁问自己，如果不是很快就拿到了学签，她还会坚持来这里吗？

“说实话，大家为此付出了很多。”出国留学的时候，她还是会时不时的浏览一下国内的招聘网站，但因为职位的年龄要求，她还拿不定主意。经过再三犹豫从零开始英语，蒋丽还是留在了加拿大。 “我也可以放弃，但如果放弃，之前的努力就会变成沉没成本。”

她并不盲目消极。有时她也想，如果把所有的经历，无论好坏，都当成不同的人生经历，“似乎还可以”。

03

与自己相处

现在，斯蒂芬妮在悉尼的一家财富管理机构工作，六年前她决定出国留学。周末早上不用上班的时候，斯蒂芬妮喜欢开着车慢慢地穿过充满咖啡香味的街道，然后慢慢地走到一家熟悉的咖啡店。和老板打了招呼后，我和同样热爱咖啡的朋友们分享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咖啡，大家聊得不亦乐乎。斯蒂芬妮将这个地方描述为“精神家园”。

受访者在参加咖啡聚会的路上拍摄的照片

斯蒂芬妮长期以来一直对咖啡文化感兴趣，但她在澳大利亚的第一杯咖啡却远非令人愉快。当购买两杯以上的咖啡时，您需要一个杯垫。斯蒂芬妮当时就清楚这一点。然而，当澳洲店员微笑着反复询问她是否需要杯垫时，她仍然一头雾水，因为她不知道杯垫的英文单词是什么。很久。 “他在笑我吗？”她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Stephanie将当时的疑惑和纠结归咎于自己缺乏自信：“如果说大学签证被拒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低谷，那么来澳洲就是第二个。”在陌生的环境中，一些小事的积累，一度让我感觉自己遇到了麻烦。她的自信心跌到了谷底，比如工作时的那一次。

当时，她在一家中国面包店担任收银员。因为收银员的失误，她被带到了后台。同乡的老板骂她：“别看你现在都30多岁了，有本事在我面包店打工。”这还不够。你英语这么差，能力这么差……你想一辈子打零工吗？ ”

斯蒂芬妮被老板的刻薄所伤害，她把那份承载着自己青春与骄傲的报纸——刊登“柳州市十大金融青年”的报纸寄给了老板，试图捍卫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老板对此不屑一顾：“这些荣誉有什么用？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生活可以一键重启吗？

“最坏的情况从头再来”的想法常常在中年人的脑海中浮现从零开始英语，但谷底与山顶的差距就在眼前，轻装上阵远比想象的困难。

在加拿大留学期间，姜丽认识了一位在奶茶店工作的前基金经理，也认识了一位做寿司的前国企员工。从白领到蓝领的转变在这里并不新鲜。但无论别人怎么想，姜离都不想以这种“阶级下滑”的方式留在这里。

毕业后的两个月里，她在加拿大投递了近200份简历。她的邮箱里塞满了系统自动回复的邮件，却只有三家公司的面试通知。不知道是因为移民竞争激烈，加上她在加拿大缺乏工作经验，还是单纯的“运气不好”从零开始英语，姜丽每次面试都失败了。 “这确实是从零开始，甚至某种意义上是从负数开始。”姜离是这么总结的。

2000年至2022年加拿大移民数量变化（图片来源互联网）

对于斯蒂芬妮来说，毕业的意外推迟让她原本的积蓄有些捉襟见肘。为了解决收入问题，她希望在延迟毕业期间找到一份工作。 Stephanie曾考虑转行会计，但她既没有相关工作经验，也没有澳大利亚学位，这让她在就业市场上难以前进。她还向当地银行提出了申请，但一无所获。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斯蒂芬妮意识到：“这就是现实，国外很看重海外工作经历，他们不会认可你在国内的工作经历。”

高龄出国留学，是对“重启人生”的呼唤。如果剥去勇敢、叛逆、理想主义的过滤，也许只是另一条坎坷之路。

在向澳大利亚当地银行求职无果后，斯蒂芬妮终于幸运地被一家中资银行澳大利亚分行“收购”。这是她在澳大利亚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兜兜转转，再次进入银行，只是迫于形势所迫的权宜之计，但斯蒂芬妮已经不再是出国时的样子了。

“从那以后，我慢慢地恢复了作为职业选手的信心。”现在回想起来，斯蒂芬妮非常感激这份工作。她之前的工作经历并没有白费。她慢慢恢复了工作状态，并得到了许久没有的积极反馈。事情出现了好转。两年后，斯蒂芬妮转向财富管理。她现在在悉尼有了自己的住处，也有了自己真正想要从事的职业。

受访者在澳大利亚上班第一天的照片

“出国留学更多的是和自己相处。”斯蒂芬妮目睹了国际学生在澳大利亚的来来往往。有的如鱼得水，有的则遍体鳞伤。 “在陌生的环境里，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自己陪伴，你就很容易迷失自我。”

如果有朋友打算出国留学，Stephanie会建议他们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三件事：他们想要获得什么，他们会放弃什么，以及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什么。 “在最黑暗的时刻，你会想起那张纸，如果你当时觉得值得，那就值得。”

尽管旅途很艰难，但斯蒂芬妮并不后悔自己最初的决定。她感恩自己的“愚勇”，感恩自己凭着这份“愚勇”经历了千帆过海。

Stephanie来到澳洲后最大的收获就是“自我意识的解放”。就像一个重新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用自己的双手重建的”。正因为如此，她现在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知道把时间花在哪里，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很幸运，在年近40岁的时候找到了自己。

“在家里可以活给别人看，但出了国你就可以为自己活。”江丽曾经在飞机上听一位在加拿大留学的父亲说过这样的话。她辞职后在求职期间遭遇“公然年龄歧视”。面试时，HR问“你还好吗？”让她感到愤怒和无助。

来到这里后，江莉还发现，加拿大除了常说的“新鲜空气”、“轻松的工作氛围”之外，还有激烈的移民竞争和生存考验。

“其实双方都有优点和缺点，这个选择是好是坏因人而异。”回顾过去的经验，姜力认为，最重要的是“认识自己的优势和客观环境的优劣势”。

至于未来的方向，姜离还在寻找。经过两个月的辛苦找工作，姜莉暂时回国休息一段时间。此后，她仍计划返回加拿大找工作，但她不确定是否能找到一份工作。

她只能等待，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文中姜莉、斯蒂芬妮为化名）

专访：梁子琪解说乔寅、范欣欣、王诗意、郭瑞熙、刘欣怡

文：梁子琪、张旋、欧阳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