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语教英语，让听障生过四级

“李老师是我们学校的‘网红’！”

当我在天津工业大学聋人工程学院第一次见到李子刚时，2020年秋季学期刚刚开始。 听到记者要采访教师代表，同事和学生们哈哈大笑，大惊小怪，把李子刚推到了前面。

那是一个下着毛毛雨的周三下午。 参加完聋人工程研究所主办的助残活动后，李子刚下午4点有英语课，不能耽搁太久。 他向记者道歉后，在靠近出口的学生活动中心走廊接受了采访。 李子刚身穿米色中式衬衫，站得笔直，肩膀舒展，背部挺直，身前撑着一把透明的两折伞。 他在电影中看起来就像一位拿着“文明棒”的老派绅士。

在让他成为“网红”的毕业典礼视频中，李子刚也以如此优雅的姿态站在主席台右侧专门设计的高台上，为2019级学院的百余名毕业生提供全程服务聋人工程学。 手语翻译。 多家媒体在微博上转载了这段短视频。 有的网友称赞李子刚帅气，有的称赞学校的温暖姿态他用手语教英语，让听障生过四级，还有的“天立”校友直接在留言区表达对母校的“硬话”。 “广”——“天津科技大学聋人工程学院是我国第一所聋人高等工程特殊教育学院”“我们学校历来都有重大场合的手语翻译员”。

一年后，当我在短视频平台上搜索“天津科技大学”时，第一个弹出的仍然是这个视频。 李子刚一点也不介意这个有点戏谑的“网红”称号。 相反，他觉得很高兴，能为听障学生和聋人教育增加一些“流量”。

“好的？” 和“密码”

李子刚在聋人学院教英语已有18年。 他的课总是满的。 如果你想采访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和学生一起听课，课间休息或者他走下讲台检查作业的时候。 ，尽可能问一些问题。

领奖台上的李子刚能“发光”。 他能用流利的手语帮助新生分析英语句子的结构和成分：掌心朝前，左右手各做出“8”字形，食指向上，拇指相对，用力推。简短而有力地向前推进以表达并置。 然后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画一个圆圈，然后将两个圆圈放在一起，形成一个连体。 “或者、和、但是，都是并列连词，好吗？”

接下来，李子刚讲了从属连词、关系代词、关系副词……他双手的动作很快，就像手指舞动，刷新了朋友圈。 很难用文字记录和描述； 但他解释的时候语速很慢。 关键语法点将逐字强调。 “并列连-”字表示并列关系，就像你和你的兄弟一样，他们是并列关系；“从属连-”字表示从属关系，就像你一样还有你的父母，他们是上下级关系好吗？”

与很多人想象的相反，聋人学院的教室并不是一个寂静的“手语世界”。 一些听障学生从小就接受过发音训练，可以借助人工耳蜗或助听器与听力正常的人交谈； 他们中的一些人在进入大学之前甚至从未接触过手语。 因此，聋人学院的老师们在讲课时，不能不用手和嘴说话。

记者粗略算了一下，发现整节课里，李子刚都问“好吗？” 用手语和口语大概有几十次。 此外，还有“你明白吗？” 和“你明白吗？” 他鼓励学生。 他们与他的互动方式多种多样——练习过口语和发音的人可以在座位上大声“下一步”； 那些主要依靠手语交流的人只需做出手势即可。 “有些孩子比较害羞，我会观察他们的表情，不自觉地微笑，那就说明我理解了。”

除了看表情，还需要通过眼睛“读心”。 讲完一段话后，有的学生眼睛会放出喜悦的光芒，李子刚称之为“积极的眼神”，证明他们对知识点的掌握很好； 有些学生会下意识地避免看他，或者眼里充满了泪水。 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说明他还是不明白。 这学期，为了防控疫情，学生们上课都戴着口罩，表情识别方法不起作用，李子只是问“可以吗？” 忙提醒道：“你明白的话给我看看。”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从第一排扫到最后一排，与每个学生“对视一眼”。 有时候，李子刚扫了一圈，突然停下来，重新在课件上分析了一句：“这里有问题吗？”

“常见的句型是123456，但是6也可以放在前面，像这个612345也是正确的。” 再次解释时，李子刚的右手在几个数字手势之间自由地来回切换，就像一位熟练的扑克牌魔术师在没有物体的情况下练习。 台下的听障学生全神贯注地抬头看着老师，时不时地扫视一下屏幕上的课件和手边的语音翻译软件，确认自己听得是否正确，并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一些笔记，然后再抬头一看——整个程序运行得很顺利。 但坐在旁边的记者却看得眼花缭乱。

后来记者了解到，这些数字是李子刚和学生之间的“代码”，代表着不同的句子成分：“1个主语，2个谓语，3个宾语，5是地点状语，6是时间状语，其他可以使用状语的类型。” 放在4的位置上……”数字可能是最基本、最通俗、最容易理解的手语表达方式，所以李子刚开始习惯和学生一起念几组“数字代码”。一个学期，一个又一个，在课堂上清晰有效地打字。

“我们的学生都很棒！” 李子刚把讲台让给了一位同学，同学举手让他把课文的第三段分段。 看到学生几乎准确地将长句、复杂句分成短义组，李子刚在记者身边停下来，由衷地称赞道。

从“为手语做准备”到“为学生做准备”

李子刚没有学过特殊教育。 在 32 年的教学生涯中，他的前 14 年一直在向听力正常的学生教授英语。 他的发音标准、优美，具备听、说、读、写四项基本技能，特别是前两项。

2002年，李子刚服从组织安排，调往聋人人工智能研究所任教。 讲台下坐着的都是听障学生。 “我的最强点已经不再起作用了。” 回忆起那段转变，他微笑着，耸起肩膀，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他并不觉得自己遇到了什么无法逾越的鸿沟。 “俗话说，因材施教。作为教师，要研究教学对象。如果教学对象发生变化英语四级培训，可以根据其特点进行调整。”

当务之急是学习手语。 李子刚深知，手语是与听障学生沟通最重要的桥梁。 “打开这座桥后，英语知识就不是问题了。那是我们的强项，对吧？” 18年前，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学院没有办法为教师提供集中的手语培训。 李子刚和同事们自己买了书，并据此练习。 通常在学校，他教学生英语，学生教他手语。 这是真正的互教。

在人工聋人学院的第一年，按照教案、记忆和练习手语动作是他备课的重要组成部分。 手语也有自己独立的语法，在表达方式和词序上都与汉语不同。 上课时，李子刚需要同时将中文转换成手语，然后用这两种语言说英语。 在三种语法之间来回切换，“上课时我的大脑一直在高频运转”。 李子刚说：“不过好在我们只是学语言，所以我们的大脑还转得很快！”

一年后，李子刚的手语水平已与汉语和英语持平。 嘴上说什么英语四级培训，用手就能打字，就像肌肉记忆一样自然，不再需要课前反复练习。 但与一开始相比，他的准备时间并没有明显缩短。 “以前是为了手语做准备，现在是为了‘让学生做准备’。”

什么是“学生准备”？

李子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 几年前，一位刚入学的听障学生在课堂上直言不讳地问他：“老师，我们是残疾人，学会说母语已经不容易了，为什么还要再学一门外语呢？”语言？” 李子刚当时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想到会有学生质疑学习英语必要性。

下课后，他和孩子聊了很久，学生给他讲述了自己以前的成长经历：他的家庭条件一般，无法养活自己接受人工耳蜗手术或系统的声乐训练。 基础教育在聋人学校完成。 老师主要用手语教学，与听力正常的人进行语言交流的机会不多。 他的中文表达能力与同龄听力学生有差距，英语基础较弱。 他的水平大概在初三到高中一年级之间……而在人工聋人学院里，和他类似情况的学生还有不少。

李子刚一向有能力通过两次名字来认出一个学生。 但这次漫长的交谈让他更加坚定了：不仅要记住学生的名字和面孔，还要了解他们的性格特征和听力损失、手语和中文表达能力、英语基础水平、成长和教育背景、学习方法最后，将所有这些信息结合起来，确定适合他们的教学计划，帮助他们摆脱对困难的恐惧，逐步培养他们对英语的兴趣——这就是所谓的“准备学生”。

决心已定的李子刚回到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回答了男孩的问题。 “作为一名本科生，根据教育部的本科生培养计划，英语是必修课。我们听力下降并不意味着我们学习英语能力缺乏。老师教你方法，你努力学习，我们可以互相合作学好英语。”

成为学生的拐杖

分句练习和词义分组是李子刚“准备”的学习方法，更适合听障学生。 “如果你有听力障碍，就用你的视力。如果你的听力和口语能力较弱，就重点培养阅读和写作能力。把长句分成短句，可以让学生从一次阅读一个单词过渡到一组阅读一次单词，这不仅提高了他们的阅读速度，还提高了他们的理解能力。”

每次请同学们上台做分句练习时，李子刚都会退到教室后排微笑地观看。 看到学生们“画线”的准确率越来越高，他感到很有成就感。 上学期，一位经常主动上台做练习的同学高兴地告诉他，他在期末考试中得到了“从小到英语第一个90分”。

不仅是期末考试，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生报名参加大学英语四级考试。 每年都有十几个人来找李子刚，告诉他自己已经通过了考试。

“幸福。” 李子刚说，那是只有老师才能体会到的幸福。

除了分句练习之外，李子刚的“读心术”和“数字密码”也是这些年“备学生”的成果。 他还总结了六步学习法：1预习、2上课、3复习、4巩固、5测试、6反馈。 其中，他非常重视预习。 上课的时候，他会在课堂上来回走动，就是为了看看学生的课本上有没有预习的痕迹。

记者去“上课”当天，李子刚很早就来到了教室。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就是为了完成和一名学生握手的约定。 上一节英语课上，李子刚发现同学摊开的书页干净，没有动过。 当问及原因时，学生用手语告诉他：“我知道我需要预习，但我不知道如何预习。” 李子刚并没有生气。 他给他看了前台和后台同学的预习笔记，并告诉他可以下课后发给他。 微信沟通——李子刚已将自己的QQ号和微信号发送到班级群，以便同学们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他。

“昨晚12点，这位同学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老师，我预习了一下，我感觉学到了，明白了很多，也发现了问题。” 李子刚高兴极了，秒回道：“那明天上课前，我在教室外面跟你打招呼，和你握手。” 那天早上，当看到这位同学朝教室走来时，李子刚主动伸出了手。

李子刚表示英语四级培训，之所以特别重视预习，是因为它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 “我无法陪伴学生一生，只能教他们如何自主学习，让他们毕业后继续学习。” 他觉得聋人学院的教育就像拐杖一样。 “学生靠着它来学习走路。” ，当这根拐杖拿掉后，他们就能继续平稳地前行。 ”

讲台就是舞台

梁凡是聋人工程学院首批单科录取的硕士生之一。 她还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的本科时光。 听说采访对象是李子刚老师。 她像一个追星小粉丝一样，拖着记者跑到了教学楼五楼。

“你看李先生多帅啊！” 五楼走廊的橱窗里陈列着学院往届学生的毕业照。 2003级、2009级、2019级……照片中的李子刚从风华正茂到优雅成熟，一路“帅”起来。 他很享受教师这个职业，把讲台当作自己的舞台。 “生活中谁没有一些烦恼呢？但只要面对学生，我一定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展现出最光明的一面。”

在天津工业大学，聋人工程学院的课堂设置与其他院系有所不同。 讲台前和教室后排都悬挂了不止一个电子屏幕，只是为了保证听障学生无论坐在哪里都可以清晰地阅读板书和课件。 和手语说明。 每当投影仪灯亮起，屏幕下垂时，光影中手语的老师确实像一颗星星。

受疫情影响，从去年春节到今年4月底，所有课程全部搬到线上。 为听障学生提供在线课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如果老师想偷懒，可以直接坐在电脑前看讲课，让学生自己看PPT讲义。 但在聋人学院，没有人愿意这样愚弄学生。 老师们花费了很多心血，希望能够达到与现场教学类似的教学效果。

李子刚刚把“舞台”搬到了自己家。 他自费购买了一台全新的笔记本电脑和相机。 “我花了2万多块钱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1000多块钱买了一个相机，家里还装了500兆宽带，电脑一打开，速度就快如飞了，画面网课非常流畅，我手语，屏幕上也跟着我的讲解制作了字幕，效果特别好。” 他愉快地向记者介绍，没有任何金钱上的顾虑，表达了物有所值的喜悦。

除了更新设备，他还把家里所有的台灯都拿出来，放在地板上，举到柜顶，小心翼翼地从各个角度照亮自己。 “一到上课时间，‘砰’的一声，灯亮了，学生们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 下课后，有人不愿意下线，李子刚干脆打开了电脑。 他对学生们说：“我先做饭了，你们继续留言，我回来看书。” 当他回来的时候，屏幕上充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爱心留言。 他愕然：“我能看到孩子们对他们的爱，我的爱是真诚的。”

我们来谈谈外表和梦想。

学生喜欢李子刚，他也喜欢学生。 “我们可以谈论任何事情，不仅仅是学习。学生们在对爱情感到困惑时也会来找我。”

他告诉学生们，天天粘在一起翘课出去约会不是真爱。 真正的爱情需要相互促进、相互支持。 就像划分句子成分一样，英语老师也对爱情出现的主要因素进行了排名。 “我一般首先看的就是‘相貌’。”闻言英语四级培训，记者打断了李子刚的话，“手语还有其他因素，‘相貌’这个词？”

“是的！” 李子刚生怕记者看不清楚，特意放慢了示威速度。 他先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一个圈。 然后食指和中指分开，形成一把水平“剪刀”，在左臂上向右划两下。

“按照国家通用手语，第一个动作代表面子，第二个动作代表价值，加在一起，就叫‘颜值’。”他又笑了，眼角露出骄傲的鱼尾纹，“这个确实很时髦，但我会打字。”

“第二就是看气质和能力。” 他接着说道：“相貌是与生俱来的，很难靠自己改变。但气质和能力是不同的，都是可以通过读书和学习来提高的。有气质、有能力的人，就有魅力。谁能呢？”不爱有魅力的人吗？所以当你有魅力时，外表就不再重要了。” 李子刚坦言，作为一名老师，他总结出的这个爱情理论，毕竟还是想指导学生学习。”

他的指导往往是有效的。

李子刚与记者聊起了一个名叫刘曦的男孩。 刘曦刚进大学的时候，个子很高。 每次上课，他都坐在教室第一排中间，全神贯注地听课。 虽然我的英语基础不是很好，但是因为我努力学习，我每天都在慢慢进步。

他和李子刚有很多交流，不仅是英语学习，还有未来的人生规划。 两年后，大学英语课程结束了，但师生之间的联系依然存在。 刘曦自学新概念英语第二卷至第四卷，并经常向老师汇报自己的学习进度。 大四毕业时，他告诉李子刚，他要报考我们学院这个专业的研究生。

本学期伊始，李子刚去给研究生授课，发现那个熟悉的“大高个子”又出现在教室第一排中央，依然像本科时一样专注。 刘曦告诉李子刚，正是因为老师的指导，他才弄清楚了大学要学习什么、如何学习，以及自己应该朝什么方向努力。 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参加考试。 听完学生们的一番话，李子刚既感动又欣慰。 他鼓励刘曦追求更大的梦想，“听力障碍不应该成为人生发展的障碍。”

李子刚也许没有意识到，他当年的“爱情论”也影响了这位学生——刘曦和女友一起考入母校读研究生，真是“互相促进、互相扶持”。

采访结束后，记者将材料分为两部分进行整理。 第一部分是李子刚的课堂录音。 转成文字后，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好不好？”。 第二部分是李子刚对自己教师生涯的回顾。 他已从教 32 年，其中 18 年一直处于聋人高等教育的最前沿。 总结自己的大半生，他从来不提努力和奉献，而总是谈幸福。 学生的一点点进步都会让他感叹：“当老师真幸福！”

记者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李子刚撑着的透明伞。 对于听障学生来说，他和他的同事就像雨伞。 天气不好时，可以将它们撑开，以遮风挡雨； 更何况，当雨过天晴，大伞收起时，撑伞的人已经学会了如何在阳光下大步走着。 （应受访者要求，梁帆、刘曦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