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先生:中国语言文字学面临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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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西文化开始交流与碰撞,中国语言学始终在继承中国传统与全面西化的争论中选择自己的发展道路。 西方语言学的方法给中国语言学的研究带来了新的因素,也造成了中国语言学研究完全“形式化”和“抽象化”的弊端。 重工具性、轻人性和过度量化的问题也相继出现。 回顾当代语言学的发展历程,审视当今语言学研究的现状,我们仍然面临着路径的选择。 在中国事实的基础上深入研究自己的母语; 立足母语学习适合中国人的西方先进方法,防止盲目全盘西化; 努力吸收传统语言学的精华,走自主创新的道路,才是发展。 中国语言学的坦途。
关键词
语言学; 中国传统,人文主义
中国语言学面临的选择
文/王宁
(北京师范大学民间典籍研究中心)
1906年6月,章太炎先生出狱后赴日,在东京创办汉学研究所。 他在九月份做了一次演讲。 他演讲的第一个题目是“论语言文字研究”。 开头说:“今欲知中华文化,必知语文。语文之学,古称小学……皆以音为重。” ,而训诂属言,其形略有不同。三者结合,则为语言文字之学。” 太衍将音韵学、文字学、训诂学等“小学”转变为“语言文字学”,语言与文字并重的“语文学”,对现代社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中国语言文字学的发展。
同时,他阐述了自己三部巨著的写作意图。 他说:“我愚昧无知,哀古义失。”用原明语,下《小学生问答》看原字,《新方言》描可爱习俗” [2] 他发展了三部代表作,通过追寻语言的根源,实现民族自信的目标 LLL。强调历史,延续传统,是被压迫民族保护自己文化必须也只能走的道路文化多样性是维护世界和平的前提,不违背国际化原则,这是民主革命中一些铁杆人物自以为心照不宣的默契。
然而,在列强包围的环境下,积贫积弱的中国自力更生的意愿是举步维艰的。 中西文化碰撞冲突激烈,两种思潮截然对立。 1929年,胡适在《文化的冲突》[3]一文中提出,对西方新文明有三种态度,一种是抵制,一种是全面接受,一种是选择性接受。 他说,没有人提倡抵抗,他自己也对自己曾经提倡选择性接受感到遗憾。 因此,他应该对西方新文明采取“一心一意接受的态度”。 在这篇文章中,胡适同意吴志辉的观点。 吴志辉的观点是什么? 他最典型的说法是:中国人的道德“都是低级的、肤浅的”,而欧洲人的道德和生活方式“高人一等”、“普遍高超”。
关于全面洋务化与中国文化建设的争论,在知识界已经有好几轮了。 现在,让我们客观地看待这段与中国道路有关的意识形态争论史,或多或少可以从中选择一些合理的部分。 现在中国已经初步摆脱了积贫积弱,讨论问题的背景已经发生了变化。 然而,回顾关于这个问题的辩论,我们看到的是建立自信文化的重要性。 我们需要明白的是,中国语言学的发展道路是在这两种思潮的争论中不断选择的。
19、20世纪之交,晚清洋务运动后,西方列强对中国的文化输入始于语言输入。 各种双语词典、专业双语词典不断涌入,在反封建的同时,汉字几乎成了“打倒”的对象。 欧化句、“洋泾浜”语音越来越流行,母语的安全实际上成了问题。 西方语法随着基督教的传播进入中国,而“马式文通”标志着中国语言学从几千年的“小学”中得到突破,新的元素应运而生。
汉语的研究深受西方语言学观念和方法的影响。 例如:结构语言学教给我们最有用的东西就是共时语言的描述,它体现了几个概念:共时和历时、语言系统、描述。 音韵和音位的概念也是西方教给我们的。 如果我们从自己的语言和历史的角度吸取这些方法的合理性,将有利于中国语言学的发展。
但我们可以回想一下,长期以来,除了语法之外,中国传统语言学的内容已经脱离了教育领域,一部分被批判而离开了普及领域。 至于那些适用于西方词形语言和拼音字符的概念和方法,一旦达到了汉语语言学的最高水平,就有两个不言自明的想法无形中凝固在我们的研究中。 一个是“形式化”,一个是“抽象化”。 语言的内容,即它的意义,一直被语言学所忽视。 80年代以后,它也被置于句法结构的框架内进行研究,并没有成为语言学的一个独立范畴。 这让我们以史为鉴,清楚地看到王宁先生:中国语言文字学面临的抉择,用西方语言思想来控制汉语的局面,在一个世纪以前就已经形成,而且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现在还在不知不觉中接受着。
20世纪初,虽然1911年辛亥革命取得了胜利,但帝制却延续了几千年,并不断复辟。 与此同时,封建思想的暗流仍在汹涌。 他是在提醒维护民族独立的重要性,但在形式上难以与旧观念划清界线,现代化意识还没有明确树立,执着于文言文传播思想的执念甚至影响了他的发展。 ,未能成为社会思潮的主流。 但是,他们发展文化和语言学的思想或许值得我们警惕。
太衍最著名的说法是:“中国的小学和历史,这两者是中国独有的,并不常见。” ,历史,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国家作为榜样,不能从境外拿来。” [4] 另一位代表黄杰将“国粹”定义为“国家的特殊精神”。 他说:“夫固执一名一说一事一法一令,而区别谓之国粹,非国粹也。” 它存在于国家体系中,输入到国境之中,隐藏在人民的本质中,具有独立的思想,是国粹。 还。 有雍容而不粗犷,丰盈而不稚嫩,开明而不禁锢,他们是人类进化的大脑,国粹。 选好演者,亦是保存国粹之意。”[5]
因此,“国粹”并不意味着中国就什么都好,也不意味着不能学习西方先进文化。 在他们的理念中,有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先进的、发达的强国。 欲望。 他们思想的核心是:看到自己母语的特点和自己历史传统的独特性; 不能抛弃自己的优秀文化,盲目仰慕西方,全盘西化。 迷失自我的语言研究必然削弱母语,背离无法从域外获取的语言和历史。
从中国语言学的继承和发展来看,近代中国语言学的发展史应该赋予章太炎以变旧“小学”为“汉语言文字学”为近代汉语语言学起点的重要地位。 这并不是说“小学”不应该改革; 但这个起点将引导我们遵循汉语的特点来研究语言,使语言学为中华文化的普及、基础教育的进步、全民素质的提高、中文资料。 传播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半个世纪过去了,中国语言学崇尚西方、轻视传统的不良影响仍未完全消除。 20世纪初出现的问题,不但没有得到纠正,反而有趋势地加剧了。 表现之一就是语言学的人文主义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50年代学苏联后,《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学问题》中的许多观点对中国语言学产生了绝对影响,其中一些观点无疑是正确的。 但是,一味地、无辨识度地学习,就会吸收其中的片面部分。 例如,语言的三要素被定义为物质外壳的声音、构成物质的词汇、句子结构的语法,但仍然没有提到语言的内容——语义。 “语言是工具”的观点否定了“文字传达真理”的合理性,只把语言看成是一种“装置”、一种符号、一种形式。
信息时代到来后,汉字进入计算机,可以用中文进行信息处理。 已生成资源库、语料库和数据库。 汉字和汉字作为符号的数学特征更加突出。 受泛科技思潮的影响,语言文字研究更多地采用自然科学的定量方法,“数据”成为科学的标志。 很多研究不知道如何应用定量的方法得到定性的方法,而用绝对的定量方法把它们当作人文学科来对待。 符号的语言文字变成了数学符号,抹杀了其中的民族特色,忽视了其中的文化因素,降低了语义的经验意义。 结论怎么可能符合语言事实呢?
近年来,反映在评价体系上的仇外心理助长了语言学的西化。 外国说了算中国语言研究的好坏,外国学者的评价乃至态度是衡量一个中国语言学学者的成就的关键。 研究中国语言学的学者如果不出国,连高级职称都得不到。 制度的制定者甚至忘记了一条流传已久的文化法则,“文化越是民族的,就越是国际的”。 我国语言学的国际化,应该是创造出本民族语言文字的精品与海外交流,通过自主创新的成果获得话语权。 我们不要天天想着用中国的事实来证明西方的理论是正确的、可用的——当然有一部分是可用的,我们自然要吸收。 评价体系引发的功利追求,功利追求形成的潮流,潮流带来的盲目性,使我们自己的语言传统遭到公开的歧视和排斥,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其中一个非常明显的问题是对语言人文主义的影响。
语言文字不仅是符号,但研究其外在形式和结构肯定没有错; 语言和文字符号是有系统的,当然也有一些数学特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量化,这也是一种进步; 语言作为一种符号系统,确实是人类思考和交流思想的工具,这一点丝毫不减损它。 但是,语言首先是人们所说的话,而不仅仅是形式语言学英语,形式是由内容决定的。 语言和文字确实是符号,但这样的符号不是纯粹的数学符号,而是人文符号。 语义是语言的内容,只有形式,没有内容,就不是语言。 意义不是纯粹客观理性的,而是包含经验的,意义之间的关系是不等距的网络形式,不能抽象成完全等距的数学符号。 中文恰恰是看不见的、内化的意思。 如果我们把意义全部抽象掉,让其中的经验丢失,而忽略底层隐藏的内化意义,那么在语言文字的研究中会丢失多少信息呢? 真的能说明它的道理吗?
当然,汉语不是没有句式,而是韵律常常“占据”句式。 启功先生有一个很形象的比喻。 他说,节奏就是中国人的血小板,没有它就不是正常的血液。 节奏就像一个陷阱,想要避开,却一不小心掉进了里面。 单句不能说的,对联可以说,散文不能说的,韵处处都是。 没有形式的意义的合法性与没有标记的内部范畴形成了一种充满特例的“文学精神”。 对于汉语语感薄弱的外国人,甚至是长期远离传统的中国人来说语言学英语,都很难理解。 不是处处适合,处处都有例外。 语言和文字都承载着文化。 如果把文化抽象掉,把人性丢掉,它还是真正的汉字吗? 语言和文字太抽象了,只剩下形式,最后可以用数学公式计算出来。 它丢失的信息可能是最本质的东西。 得出的结论能不能还原到人们所说的? 研究一个东西,最后验证出来就不是那个东西了,那什么叫科学性呢?
失去语言学人性的后果是什么?
首先,年轻一代的语言人才越来越失去真正汉语的感觉。 胸中经史诗书,渐乏。 无论是古代好文章还是现代好文章语言学英语,都变成了逐句举例,甚至把一句话分解成词来研究。 自古以来“道”与“器”的关系就被破坏了。 我国前辈语言学家的文学精神和文采难寻,老一辈文人对汉字的醇厚感越来越少。 . 语言学变得枯燥乏味,在科普教育领域很少受到读者的喜爱。
儒家经史必须在一个“小学”里去解读和阐释。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 数百年来,语言学和文学一直是伙伴。 但是,文学不能用语言学的成果。 相反,由于语言学固化了一些形式,很容易使文章死板,很少受到文学的关注,更不用说吸收了。 中国自西周以来,语言与教育相伴而生。 “礼、乐、射、御、书、算”——“书”是识字,当然属于中国人; 《数》教材《九章算术》一直与《小学》同科(字、音韵、训诂),用中文编写; “礼乐”是需要训练的,但是概念和规范是写在经文里的,要读懂文字才能理解文字的意思,这其实是以高级汉语为基础的。 射箭和驾车虽然属于武术; 不过,《寿玉》是打着《礼乐》的幌子,首先要做的就是读懂文字。 因此,一切教育都以语言为基础。
然而,目前的语言学研究对汉语教育的渗透还很少。 语法分为专家语法和教学语法。 专家语法似乎不应该用于教学。 词汇和语义在语文课上应该很重要,但目前的研究无法介入。 汉字方面,小学一到三年级要以识字带动阅读为主; 三年级以后,以阅读和写作为重点,加强素养。 中国传统教育在识字方面的经验最为丰富。 “文为艺之本,为王之始。前者为后人,后人为知古人。” 《周礼八岁入小学六书》。 但是,汉字理论还没有系统地引入小学识字教学,无法通过汉字理论联系语义。 中国几千年的语言文字,不仅仅是语言形式,而是有思想、有情感、有文化、有美的文字文字。 培养学生的语言能力语言学英语,需要引导学生积累,不仅要积累一些正式的规则,还要积累特定环境下的语言经验和优质的母语感。 无法接触到现有的语言学研究应该与语言学人性的丧失有关。
一些将人文主义排除在语言学之外的概念变得越来越明确。 这样做,我们就会离语言艺术越来越远,也会越来越失去语言教育的话语权。 这不是问题的唯一方面。 这只是最关键的问题。
事实表明,在当时的环境下,20世纪初的语言学问题在今天并没有得到解决。 我们面临的选择,依然是要不要正确对待自己的优秀传统,要不要自信自觉地立足母语。
处理好中西、古今的关系,实现语言学的自主创新,对中国语言学的发展至关重要。 “立足中国、借鉴外国、挖掘历史、把握现在、关爱人类、面向未来”将是中国语言学发展的方向。
(文章摘自《礼云语言学报》2017年第1卷)
笔记
[1] 这篇演讲经过润色,发表在《美国科学院学报》第12-13期(1907年1月4日、1907年2月2日),张念迟主编的《张太炎演讲集》收录这篇演讲,指定时间为 1906 年 9 月,也就是实际演讲的时间。 张念池主编:《张太炎演讲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p。 9.
[2]章太炎:《国史·论衡·小学略》,杭州:浙江图书馆,1919。
[3] 引自罗荣渠,主编:《从洋务到近代》(下卷),合肥:黄山出版社,2008年。胡适英文原著1929年刊于《中国基督教年鉴》,并本文根据张敬明译。 这篇文章的标题也被翻译成“Cultural Clash in China Today”。
[4]章太炎:《自述学术序》,《志言》半月刊,1936年,第25期。
[5] 黄杰(1873-1935),国粹派代表人物之一。 原名徽文,字号玉坤,号春熙,未署名徽翁、培文、黄石石、简家楼竹等。引自《国粹保全论》,刊于《正译》第22期光绪二十八年(1902)12月30日公报。
关于作者
王宁,1936年生,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高级教授,北京师范大学章太炎黄侃学术研究中心主任,当代中国张湫学术的重要继承人。
特别感谢
中国文化发展基金会
敦和基金会
公众号主编:孟卓、谢艳、董景臣
专栏作家:黄婷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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