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学位英语 埃及贝雷尼克佛像:早期佛教传播与红海沿岸的印度商贸活动
2024年3月25日,由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佛教研究中心、科森考古研究所、全球古物研究所联合举办的“贝勒尼基佛在埃及:早期佛教传播与红海沿岸的印度贸易活动”考古报告会在线上举行,以纪念英年早逝的印度佛教教授迭戈·卢科塔。美国特拉华大学史蒂芬·赛德博瑟姆教授、海德堡大学罗德尼·阿斯特博士、莱顿大学罗德里克·格雷茨博士、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和都灵理工大学的威利克·温德里奇教授等埃及考古学家受邀报告相关发现。
卢科塔教授1985年出生于南美洲哥伦比亚(图1)。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获得亚洲史学士学位后,赴北京大学攻读梵文和巴利语硕士学位,师从已故段庆教授研究和田和犍陀罗。后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亚洲语言文化系获得佛学博士学位,师从格雷戈里·肖彭教授。卢科塔教授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未发表的中亚语言文献、残片和碑文,关注它们对佛教史和丝绸之路史的贡献。
图1 Diego Loukota教授在重病的情况下仍坚持授课(摄影:Stephanie Balkwill)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佛学研究中心主任杜奎尔·杜西教授在演讲中回顾了卢科塔教授的一生北京学位英语,称赞他是一位严肃严谨的学者,对生活充满好奇和热情。他还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学者,精通七种现代语言——英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普通话、德语、法语和日语——和八种古代语言——梵语、古汉语、和田语、犍陀罗语、巴利语、藏语、希腊语和拉丁语。他的去世是佛学研究领域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无法弥补的损失。
随后,Loukota教授的同事、UCLA亚洲语言文化系的李敏教授回顾了他们2022年在西安出土的东汉铜佛像考古与佛学研讨会上的合作经历。双方将UCLA佛学研究与中国考古学的优势结合起来,设计了两场关于考古与佛教的线上讨论。第一场邀请了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的考古学家介绍发掘现场,第二场组织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佛教学者探讨这一发现的意义。在埃及红海沿岸港口贝勒尼基发现罗马时代佛像之后,他们计划再次合作,用这种模式探讨这一重要发现的意义——UCLA不仅拥有强大的埃及考古学专业,Willeke Wendrich教授等埃及考古学师生也参与了贝勒尼基的发掘。 在筹备过程中,卢科塔教授被诊断出患有脑癌,并不幸于3月17日去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仍然希望看到这次会议的举行,于是考古报告会于一周后如期举行,以纪念卢科塔教授的学术遗产。
此次学术报告由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和都灵理工大学的埃及考古学家温德里奇教授主持。波兰裔美国联合贝勒尼基考古探险队队长、美国特拉华大学赛德博瑟姆教授的题为《贝勒尼基的印第安人:埃及红海岸的托勒密-罗马商业中心》的报告首先对贝勒尼基遗址进行了全面的介绍。贝勒尼基是公元前二世纪初托勒密王朝建立的港口城市,位于罗马帝国和托勒密埃及的东南部,是连接亚欧非三大洲的海上贸易路线的枢纽(图2)。贝勒尼基遗址发掘面积已达1万平方米,遗迹集中在遗址西部,而西南部则是港口所在地。 这里发现了早期罗马时期的灰坑、墓葬群和宠物墓葬群,其他遗迹分布在遗址东部(图3)。
图2:连接亚欧非海上贸易路线的枢纽贝列尼基港
图3 2023-2025年季节贝烈尼基发掘区域(地点1为伊西斯神庙)
接下来他从两个方面进行报道:一是贝列尼凯存在南亚人的证据;二是南亚人在此生活的证据。就第一方面而言:在贝列尼凯遗址发现了大量与印度有关的手工艺品和动植物遗骸,其中包括印度陶器:例如刻有婆罗米文和卍字符的陶片残片,这些文字是吉祥的象征,是南亚次大陆人民的共识。从植物遗骸来看,在遗址中发现了大量胡椒粒,在一个大型陶器容器中出土了7.5公斤胡椒。印度西南部的西高止山脉盛产胡椒,胡椒是该地区向罗马出口的主要产品。除了胡椒,在遗址中还发现了印度的椰子壳和珠子。
贝雷尼克遗址内有一处宠物墓地,发现动物700余只,多为小猫小狗,还有恒河猴和凤头猕猴,其中猕猴原产于次大陆或来自中亚。为什么这里是宠物墓地?因为这些动物是故意埋葬的,大多带着项圈,可能是港口城市居民饲养的宠物。此外,遗址内还发现了其他与印度有关的遗物:2018年在伊西斯女神庙的庭院中发现了一些印度钱币和印度纺织品。值得注意的是,在贝雷尼克遗址内还发现了柚木横梁。上述证据表明贝雷尼克遗址与印度有着密切的联系,但这并不能完全证明印度人曾在贝雷尼克生活过,因为这些东西都可以通过海路到达。
印度人是否曾在遗址内生活过?Sidebotham教授从贝勒尼基遗址宗教建筑伊西斯神庙的发现进一步探讨了这一点。该神庙位于遗址最高处,也是遗址内最大的宗教建筑,始建于公元一世纪初,一直使用到公元五世纪(图4)。神庙内发现的第一尊大理石佛像年代为公元一世纪末至公元二世纪上半叶,通高71.1厘米(图5、图6)。对佛像材质进行分析后发现,这尊佛像并非产于印度,其石材来自土耳其马尔马拉海沿岸。从佛像的发型来看,与当时罗马帝国女性流行的发型几乎相同,因此这尊佛像具有中东或地中海地区的风格。
图4 发现佛像的伊西斯贝烈尼克神庙
图5 贝勒尼基大理石佛像的头部和背光
图 6. 贝列尼基大理石佛像(摄影:Steven Sidebotham)
佛像是如何受到犍陀罗地区影响的?这应该和红海的贸易有关。巴拉卡恰和巴尔巴里孔是与红海进行贸易的两个最重要的港口,几乎所有前往红海的船只都会经过这两个港口。犍陀罗地区的佛教元素可以通过这两个港口被带到贝烈尼凯遗址。《厄立特里亚航行记》也记载了红海、东非、阿拉伯南部和印度西海岸的主要港口,以及这些港口货物进出口的信息,并提到印度与红海的贸易持续了非常漫长的时间,并不局限于公元一世纪到公元二世纪北京学位英语,这也为佛像的传播提供了证据。
此外,在寺庙的庭院内还发现了一块刻有婆罗米文和希腊文缩写的石碑,碑文的年代可追溯到公元248年。内容简要如下:“一位名叫Vāsula的印度人,他是刹帝利人,属于武士阶层;这个群体从事贸易;这是一位信徒(可能是佛陀)的形象。”此外,寺庙内还发现了一尊高约9.3厘米的佛像。它也是用当地的贝列尼基石制成的,但雕像制作得相当粗糙。它的鼻子和眼睛与寺庙中出土的其他雕像非常相似。它应该是在公元1世纪至3世纪之间的一个作坊中制作的。
在神庙西北角的一个小房间里发现了一块刻有三尊印度教神像的石碑(图7)。这块石碑也是用贝烈尼克遗址当地的石材制成的。石碑上的印度教神像与公元前二世纪艾哈努姆遗址出土的两枚银币上的印度教神像以及同期马图拉地区出土的钱币上描绘的印度教神像十分相似。最后他介绍了遗址北部建筑群出土的第三尊佛像,该佛像位于伊希斯神庙以北80至100米处。这尊佛像与神庙出土的佛像相似,二者的造型均为左手捧着衣角的造型。在犍陀罗地区的大理石雕像中都可以找到类似的佛像造型。 赛德博瑟姆教授认为,上文发现的佛像、梵文石碑和印度神像虽然采用来自贝烈尼基或地中海地区的石头制成,但其中却充满了印度宗教元素,因此这些应该是居住在贝烈尼基遗址的印度人委托制作的。当地的工匠制作佛像是为了在当地宗教背景下进行祭拜,因为他们比较富有,并且对此很感兴趣。
图7:贝勒尼基遗址出土的印度教铭文(Steven Sidebotham 拍摄)
海德堡大学的Rodney Ast博士作了题为《在更大的背景下思考贝烈尼基发现的印度人》的报告。Ast博士从文本出发,首先列举了目前关于埃及/红海地区南亚人的一些假设:1、公元1世纪之前埃及没有印度人;2、印度与埃及的接触发生在罗马贸易的鼎盛时期;3、两者之间的交流仅为商品贸易;4、公元3世纪起,埃及不再出现印度人。然而,更多实物资料的出现表明,上述假设存在问题。
首先,大量的钱币证据表明,埃及与印度曾有过频繁的交流。在从科波托斯到贝列尼凯遗址的路上,曾出土公元二世纪印度南部古泰米尔王国切罗尼克王朝的钱币。在伊西斯神庙曾出土两枚印度南部百章王朝二世纪初和二世纪中期的钱币。在埃及还发现了一枚公元四世纪末期西方总督王朝鲁德拉塞纳二世的银币。这些公元一至四世纪的钱币可能不具备购买力,仅用于寺庙供奉,也可能是从南亚带回来的纪念品或当地居民留下的,但这些钱币的出现挑战了上述假设。 米奥斯霍尔莫斯港出土的婆罗米陶片、索科特拉岛出土的婆罗米陶器、阿布辛巴古庙出土的碑文等都向我们表明,随着物质材料的增加,以前的假设已经不成立。
随后他开始讨论贝勒尼基遗址出土的刻有铭文的石碑和佛像。贝勒尼基遗址出土的石碑可追溯到公元三世纪,由当地的石材制成,其形制与当地其他同时期的石碑相似。石碑上刻有希腊文和梵文铭文。希腊文铭文粗糙,字母间距较小,这些铭文应该不是精通此类语言的人所刻,而是当地专门的工匠所刻。随后他分析了大理石佛像的发型,认为这种发型有罗马传统,受到罗马地区的影响,而衣服的褶皱应该与托勒密王朝有关。
最后他列举了一块用帕尔米拉-阿拉姆语和希腊语书写的双语石碑,石碑上也刻有双语铭文。贝列尼基遗址发现的石碑和佛像的原材料有一部分取自当地,石碑的拼写和佛像也具有当地特色,但融入了外来元素。这些出土材料表明,一些外来物品如铭文、大理石佛像的出现,代表着外国人的思想观念,它们被当地人以跨文化的方式接受或表达,是外来文化在贝列尼基遗址文化嵌入的重要体现。
莱顿大学的Roderick Greerts博士是陶器分析小组的成员,他的报告题目为《宝塔还是灯塔:印度-罗马互动背景下贝勒尼基遗址陶器铭文的解释》。他首先提出,贝勒尼基遗址早期罗马陶器的原料大部分来自埃及尼罗河流域,少部分原料来自地中海地区北京学位英语,2%原料来自印度洋地区。成品除本地使用外,大部分用于贸易。从陶器组合来看,最常见的陶器是双耳细颈罐,其次是平底容器。储物罐和炊具并不多。双耳细颈罐和平底容器数量较多的原因是这些容器更适合盛放货物,便于运输。 另两类陶器出土数量较少,可能与挖掘有关。
贝烈尼凯陶器上的铭文种类繁多,比如有些陶器碎片上刻有船只图案。他的报告分析了一个由四个长方形叠在一起组成的陶器铭文和一个奶油橙色陶器碎片上的“三叉戟”形陶器铭文。波斯湾的发掘中发现了许多奶油橙色陶器碎片,应该是双耳瓶的碎片。陶器铭文由四个长方形叠在一起组成,最下面的长方形最大,往上越来越小。格雷茨博士比较了两种可能的解释,罗马灯塔和印度宝塔。罗马灯塔与贝烈尼凯遗址陶器碎片上的陶器铭文相似,但在细节上有所不同,即灯塔顶部有火焰装饰。在镜子和硬币上也发现了四个长方形装饰。这样的装饰与灯塔没有联系,应该有其他解释。
印度也曾发现过四层叠在一起的长方形图案,这种图案的顶部也有装饰。遗憾的是,由于贝烈尼凯遗址出土的陶片铭文顶部缺失,无法进行进一步的对比。由于此类图案的发现并不局限于印度,贝烈尼凯陶片上的图案类型与印度宝塔的形状并不一定有关系。可能是来自波斯湾的船只在航行途中在某个地方看到了类似的图案,并学会了模仿。“三叉戟”陶片铭文在陶片碎片上也很常见。它们和灯塔一样,与海洋和贸易息息相关。格雷茨博士列举了一些来自北欧的例子。但尚不清楚这些陶片铭文具体代表了什么,产生了什么影响。
最后一位发言者是Willeke Wendrich教授,她的报告题目是《世界公民——一些反映文化记忆但尚未受到重视的证据》。Wendrich教授之所以关注世界公民,是因为过去的人们流动性很大,而贸易是这种流动性的重要组成部分。贸易流动不仅存在于地中海地区,在非洲也同样存在。这种贸易流动性与我们今天要讲的贝烈尼凯遗址中印第安人的存在这一主题十分契合。她认为贝烈尼凯是一个非常罕见的遗址,因为遗址没有受到过多的破坏,所以大量的遗迹得以保存,尤其是一些有机物保存得非常好。比如在建筑中发现的柚木材料,由于保存得当,后来被证实是废弃的船舶材料。
《航行记》作为一部有关埃及和印度的航海记录,记载了贸易路线、贸易港口,以及每个港口买卖的商品。其中提到的胡椒、荜茇、靛蓝染料等货物都是从印度运往埃及的。除了胡椒,贝烈尼凯遗址还出土了大米、椰子、柚木、珠子等其他印度货物。这些材料在《航行记》中均没有记载北京学位英语 埃及贝雷尼克佛像:早期佛教传播与红海沿岸的印度商贸活动,因此两地之间应该存在不止一条贸易路线。以胡椒和荜茇为例,胡椒产自印度南部的穆吉里斯,荜茇产自印度北部的巴里加扎,它们应该是通过两条不同的路线运往贝烈尼凯的。贸易路线的差异可能与季风有关——根据一年中不同时间的季风风向,选择不同的贸易路线。
接下来,温德里希教授从纺织品的角度论证了印度人曾在贝烈尼凯生活过。她通过分析遗址中发现的棉纺织品的纺织技术,指出这些棉纺织品并非来自当地传统,而是源自印度传统。棉纺织品的捻向有两种:S捻和Z捻,努比亚棉纺织品为S捻,而印度纺织品为Z捻。印度的纺织技术更符合棉花本身的结构。如果将埃及或北非的S捻纺织技术用于棉纺北京学位英语,就是将旧的纺织技术运用到新的材料上,并不符合棉花本身的结构。
Wendrich教授讲到了一种叫做Ply-split的编织方法,这种编织方法用于编织骆驼背带,在印度西北部很流行。在贝列尼凯遗址发现了少量此类纺织品,可以追溯到公元二世纪,还有一些可以追溯到公元四世纪末。经检测,这些背带是用当地的山羊毛制成的。这是一种复杂的编织方法,技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需要长期练习。
温德里希教授认为,这些编织物应该是印度人制作的,他们应该是在印度学会了这种编织方法。他们带着贸易来到贝烈尼基遗址时,受到季风的影响,无法立即返回,在此期间,他们可能从事手工艺生产,或许是为了谋生,或许是为了打发时间。这种纺织品在印度是骆驼背带,埃及对此类编织物也有需求,因为从贝烈尼基遗址到尼罗河流域的货物运输需要骆驼驮着穿越东部沙漠。这种纺织技术在贝烈尼基遗址的出现,可以很好地反映出当时印度人在港口城市的生活。
上述四位学者报告结束后,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Gregory Schopen教授、德国莱比锡大学Monika Zin教授等佛教学者就佛像的起源、年代、发髻、服饰、出土石碑铭文等问题与与会考古学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Wendrich教授指出,犍陀罗佛像艺术是印度佛教在中南亚希腊化艺术传统的影响下产生的,而埃及贝烈尼基港发现的早期罗马佛像则是印度商人集团积极参与红海和地中海贸易,将当地工匠和材料融入佛教艺术的重要例证。因此,我们的考古研究视野应从地中海贸易网络拓展到更加关注印度洋世界与红海沿岸的互动关系。本次研讨会是一次重要的尝试,希望第二届佛教研究研讨会能在不久的将来得以实现。
(图2至图5来自发掘项目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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