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写作|体育班里的学生们

文 | 幸新锋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困得不行，缓缓低下头，又下意识地缓缓抬起，再缓缓放下……“你看这个同学，‘飘飘然如仙女’，是不是成仙了？”同学们哄笑起来，还有人大喊“仙女报班学英语，仙女”。女生被笑声惊醒，羞涩一笑，醒了。不知道这种清醒，作为体育课的学生，还能维持多久呢！

体育班顾名思义就是由练习体育的学生组成的，几乎囊括了整个年级80%的高大、健硕、帅气的男生（女生）。或许当他们的身高优势开始显现时，就被老师或亲朋好友催促：“你这么高，以后一定可以打篮球、排球、练习体育”“你身体素质这么好，很适合做体育，快来试试”……练习体育，不仅可以发挥身高优势，还可以在中考时减分或被特招，高考可以选择体育专业，文化科目成绩也低于一般学生。

体育班也有学生学习成绩好，因为热爱体育而想通过体育考上名牌大学，但这样的学生不多。一个六十多人的体育班，能占到十分之一就不错了。而且在学习氛围不是很强的环境下，保持对学习的热爱，对意志力不是很强的学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还有一些体育生，是学习成绩不理想的学生。他们认为自己没有机会以学习成绩考上大学，所以决定练习体育。至少他们不必坐在教室里刻苦学习学术科目。也许他们甚至可以发挥自己的潜力并考上大学！

但学文化科不吃苦，就得吃体育锻炼的苦。人生总要吃点苦头，才能成长，尝到点甜头。每天在操场上跑、跳、蹦、跃、投四个小时，不管冷热、春秋，总是汗流浃背，累得筋疲力尽。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总是困得不行。每个体育生都有睡着的经历。尤其是早上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几乎是铃声一响，没人指挥，他们就都低下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要是能有两张空桌子躺着——这太奢侈了，哪个体育生都会给你一个好梦。这让教第二节课的老师有些为难，推开门，一片寂静，像一潭寂静的深潭，让人怀疑走错了地方。孩子们都睡着了，只是脑袋歪向不同的方向。 偶尔有一两只抬起头来，其实也是刚从卫生间回来，不然谁会浪费这宝贵的合法睡眠时间呢？

此情此景让人心疼又焦虑：我心疼他们辛苦的训练，真想让他们多睡会儿；我着急，因为马上就要上课了，我要让他们赶紧转换状态，全身心投入学习，我还得不停地叫醒他们。几声喊叫只能激起一点涟漪，下课后绝大多数学生就进入了学习状态。有的学生上课站起来坐下还是没精神，甚至一点精神都没有，过一会儿可能又会遇到周公。曾经教过体育课的校长说，有的学生，你叫醒他们，再走到讲台上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又睡着了。

有的学生看似端坐着，头微微低着，像是在看书、在思考，一副在认真学习的样子，但走近一看，却发现他们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还有的睡眼惺忪，因为困倦，头慢慢地向左或向右歪着，然后下意识地慢慢地转过来，像不倒翁一样，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的学生趴在课桌上，课本摊开，手里拿着笔，即使很困，也想继续学习……

也许是因为体育生训练强度大，消耗体能大，上课时有的学生忍不住要吃点东西。有的学生张嘴就给其他同学喂食——一块饼干，一块蛋糕。有时他们悄悄地从自己的课桌抽屉里拿出一块食物放进嘴里，又拿出另一块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老师发现后，他们嘴里的肌肉立刻停止运动，有的甚至想把你拖下水，“来，老师，你也吃点东西，教书很耗体力的”；老师一转身，嘴里的肌肉立刻剧烈运动起来。下课后，束缚被解放，零食、炸糕在教室里飞舞，饮料、牛奶一起舞动，邀请朋友交流分享，犹如一场小型聚餐。

起床、吃饭、补觉、上课有精神。不管对错，积极发表自己的想法和认识。讲到《香积轩志》里那个小而漏风的小亭子时，喋喋不休的声音响起，“不错，是包间”、“这小房子需要装修”、“这房子我能睡三天三夜”……你的声音很快会成为众多声浪中的一员。为了让学生听清楚讲课内容，你不得不提高声音。一节课下来，口干舌燥，喉咙酸痛。

有些学生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上课时，他们会故意用手指着前面、后面或左右睡觉的同学报班学英语，同时用微笑和期待的眼神看着你，示意你批评他们。如果你真的批评了那个学生，他会幸灾乐祸、幸灾乐祸；如果你不接受他的示意，他就会有些失落，上课心不在焉。有一次上英语课，老师叫学生去黑板听写单词。一个正在睡觉的学生被同学叫醒，“老师叫你去黑板听写单词。”这个学生听完后，赶紧起身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准备和其他同学一起听写。老师看到这个“不速之客”有些愣住了。看到他脸上的睡痕报班学英语，又看到有学生咯咯笑，他也笑着说：“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开始听写吧。”

课间，这些孩子在训练场上的表现会颠覆你对他们的认知。看到你手里拿着东西，他们一定会上前帮你拿，卑微也没用；也会抢着干搬书、扫雪等辛苦活。课间休息时，有的会给你表演模仿秀：两腿分开，手臂半圆下垂，嘴巴张开，吹着口哨，蹦蹦跳跳，宛如大猩猩；嘴巴歪着非虚构写作|体育班里的学生们，手臂伸直，左手六，右手七，左脚画圈右脚踢腿，完美模仿中风患者……

她们来到训练场，总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和坐在教室里完全不一样。那些练剑持枪的，动作流畅，力量十足；跳远的助跑、起跳、腾跃、落地报班学英语，一气呵成；篮球场上，运球、突破、投篮，张开双手，甩动秀发，脸上露出得意而自信的笑容；几个姑娘在篮球赛前热舞，灵动、迷人、英姿飒爽……

练体育不只是在操场上跳来跳去，还需要在训练中总结经验、摸清规律。有位同学说，铅球不就是一块铁吗？光用力扔出去不就行了吗？练铅球时，光有蛮力是不行的，光是抱球是很有讲究的。想想老师说的动作要点，结合自己的投掷情况：抱球、站姿、后仰、挺胸、举臂、抛球……

他们虽然看上去无忧无虑、开朗，但也有忧虑：如果一个动作练了好几遍甚至几十遍，总觉得练得不够好，达不到自己的要求，他们就会伤心沮丧，也会精益求精、力求完美；如果一项技能练了几天甚至几十天，没有任何突破，仍然原地踏步，他们也会焦虑不安，想要超越自己；如果在训练中不小心扭伤了脚踝、撞到了头、摔断了胳膊，不能到训练场，他们就会伤心沮丧，就像不能上战场的士兵一样；训练很辛苦，当训练效果不理想时，他们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适合做运动，但第二天还是会站在训练场上……在大休息的时候，有的还会抓紧时间，主动到操场上训练一会儿，互相学习。

体育课上的孩子们，有可悲的，有可气的，有可笑的，也有可爱的。希望你们能把训练场上的精神和能量带到文化课上，留在生活中。也祝愿你们都能在高考中如愿以偿。看，走廊里传来他们深沉有力的歌声：“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昨天让人陶醉，有点苦是今天的滋味。想想明天，又是晴天，又是风和日丽，再辛苦，再累，你也不会害怕……”

（本文作者为东明县第一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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